文／李大華

人說影子隨形，而罔兩（影子的影子）則又要緊隨影子。影子動來動去的，終于有一天罔兩不耐煩了，它對影子抱怨道：

“從前你走，如今你又停下來；從前你坐在那里，現在你又要站起來。怎么這么沒有操守啊？”

影子覺得無奈而且困惑，只好照直把自己心里同樣的苦悶說了出來：

“我是因為有所依待才成這個樣子的嗎？還是我所依待的對象又有所依待，才成這個樣子的嗎？我所依待的是蛇的殼、蟬的翼嗎？怎么知道成為這個樣子的原因？又怎么知道不成為這個樣子的原因？”

影子成其為影子，依賴的是什么呢？（資料圖 圖源網絡）

莊子說出了個“依待”，其實說的就是“依賴”。罔兩依賴于影子，影子又依賴于物體，物體也有所依賴。

罔兩抱怨影子無操守，是因為影子搖擺不定，使得自己居無定所；而影子所以無奈而困惑，是因為自己也依附于物體的形狀，物體動來動去的，它有什么辦法不跟著動呢？

不過，影子在此想得比罔兩復雜得多，它在思索：是不是物體也有所依待？是什么東西使得物體動來走去的？影子把自己對物體的依待比喻為蛇的蛻皮、蟬的薄翼，則是一個有意思的猜度：如果我所依賴的對象是它們的話，那么又是什么驅使它們行動的？或許驅使它們的正是形的主宰——神�？墒遣碌竭@個程度，就不好繼續往下猜了，即便知道了是神驅使了形，可是怎么知道神何時要形體運動，何時要形體靜止的？所以，影子只推出了一個兩難的選項，以此來應對罔兩的責問。

莊子借用罔兩與影子的對話，表達了這世上的所有事物都是相互依賴的，都處在相互的鏈條中，沒有一件事情是不依賴于他物。

《莊子》原文參考：《齊物論》

罔兩問景曰：“曩子行，今子止；曩子坐，今子起。何其無特操與？”

景曰：“吾有待而然者邪？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？吾待蛇蚹蜩翼邪？惡識所以然？惡識所以不然？”（《齊物論》）

作者簡介：

李大華，陜西紫陽人。武漢大學哲學博士，深圳大學文學院教授。

（本文原名為《罔兩與影子的對話》，系騰訊道學獨家稿件，轉載請注明出處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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